藏地罗生门之身世之谜:连载十

 

  自那以后,木瓜再也不叫妙莲小屁孩了。自那以后,妙莲有了蛆婆和茅室板板这两个崇拜者。三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,一起逗弄从对岸过来要饭的哑巴。

  自那以后,旱鸭子被他老子严加管教起来,他老子上班他上学,他老子下班他回家,他再也不练蛤蟆功,也不出来混了,成绩也由最后一名升到了仅次于吴雪的第二名。

  这三个谜团让妙莲困惑的同时,新一桩要命的事儿又发生了。

  那年的 6月 20号是星期天,妙莲爸爸照例发烧。妈妈关上门, 恭恭敬敬地从军挎中取出唐卡往空中一抛,唐卡自动展开,跟镜子一样平平展展地悬在空中,发出绿幽幽的光芒。

  满满一桌子红红绿绿的菜中间是一只用红辣椒蒸的甲鱼。那是妙莲爸爸昨天在河边乱石堆里套的,他说儿子又瘦了要补补。在妙莲的记忆里,这次爸爸发烧破天荒地没有躺着,而是靠在门框上唱湖南民歌《采槟榔》,妈妈开始跳舞,看向妙莲的眼神是那么忧伤。

  木瓜呆呆地站在树顶,不说话也不打扮。

  那夜出奇地祥和,妙莲昏昏沉沉地回到房间睡觉,只记得透过窗子天上密密麻麻满是星斗,特别像张老师的麻子脸。

  晚上妙莲做了很多奇怪的梦,梦到木瓜像孩子一样嘤嘤地哭, 还梦到妈妈在亲他,眼泪滴到自己脸上。还梦到爸爸妈妈跪在木瓜面前,而木瓜像县太爷一样,站在凳子上不停地点脑袋。早晨醒来时天还没亮,隔壁父母房间很安静,妙莲也不以为异,因为父母上班时间比他上学早。

  上午班主任把妙莲叫出了教室,说有人找他。四个穿着白衣服的警察和一条狗站在操场上,警察的帽子压得很低,只看见下半截脸,其中一个高个子推着爸爸的永久牌自行车,问道:“是你们家的自行车吗?”

  妙莲说:“是的!”

  接着,警察问了很多关于妙莲父母是否经常吵架这一类的奇怪问题,妙莲说:“没有,从来没有过。”

  最后,警察带了妙莲回去。打开爸爸妈妈的房间:一张床、一个书桌、一个竹子书架、一个衣柜,干干净净满满当当地挤满了房间,和往常一样。妙莲搬开竹书架,那个军挎和里面的唐卡还在原处,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。枕头上放了一个信封,里面有妈妈的戒指和一张小纸条,上面写着:

  妙莲:

  爸妈去找刀那,妙莲坚强,听木瓜的话,照顾好自己。爸妈永远爱你!

  1993.03.13

 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时间。因为那天是 1984 年 6 月 21 日, 离纸条上的日期还有好久好久。

  几个警察满脸狐疑,他们问妙莲:“ 什么是刀那? 你知道吗?”

  妙莲低头摇了摇,害怕地说:“我不知道,没听说过!”

  警察告诉妙莲,早上有个小哑巴去报案,用手比划出来的意思是他看见妙莲父母将自己用麻绳绑在一起,抱着磨盘,跳进了道吾山下的樟树潭。

  妙莲带着警察到走廊上打开放煤油炉的柜子,那里平时放的是爸爸当做传家宝的为妈妈磨莲子的小石磨,磨盘确实不见了,妙莲的内心已经被恐惧和害怕占据,身体冰凉冰凉的,灵魂好像飘出了体外,站立不稳,警察说了些什么根本没听进去,只看见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地动着。

  妙莲随同警察来到樟树潭的时候,天已经快黑了,两艘小船还在忙碌,说是从外面刚请来的潜水员,还有好多县上的人在那看热闹,妙莲感觉这一切都像幻觉一样不真实,甚至想哭都哭不出来。

  樟树潭的面积不足二十亩,流进流出的溪水也不是很多。道吾山一带产名贵的菊花石,传说菊花石会唱歌。而这个潭是采菊花石留下的大坑,由于水生的菊花石质地更好也卖得更贵,便有水性好胆子大的人常来此处放炮采石,因此潭虽不大,水却很深。

  关于这个樟树潭,还有一个故事。据说在明朝时有个寡妇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,被家族族长按族规处理:沉潭!沉潭那天寡妇哭得非常厉害,潭边的几亩荷花也开得异常鲜艳。那年夏天, 潭边也不知是谁种的还是自然长出了两棵紧紧挨着的樟树苗,经年之后,两株樟树长到了一起,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,樟树潭因此得名。或许是因这个传说,也或许是长在一起的两棵樟树,触动了恋人最柔软的部分,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这里变成了情侣殉情的圣地。相爱的两个人不被容于现世,便相约在此,牵手纵身一跃,以求来世圆满。

  妙莲以前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潭水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,甚至还会改变自己的一生。

  第二天晚上终于打捞上来一个小巧玲珑的磨盘,却不是妙莲家丢失的那只,更别说妙莲爸妈的尸体了,根本就没见着。于是各种传言出来了,有人说他们贪污公款去了香港,还有人说妙莲妈妈跟一个富商跑了,妙莲爸爸追出去了。众说纷纭,反正妙莲爸妈就像破灭的肥皂泡一样,在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。

  父母的后事处理完后,妙莲才发现好久没见木瓜了。趁着那晚月圆,妙莲爬上桂花树轻轻喊着:“木瓜,木瓜,木瓜你在吗?”

  木瓜神色忧郁地出现在洞口,没有涂口红。 “怎么回事?爸爸妈妈哪去了?你知道吗?”妙莲像连珠炮一样地发问。

  “秘不泄,秘不泄!”木瓜声音很小,完全不像平时那样趾高气昂歪着脑袋一副全天下它最漂亮的样子。

  “你到底说不说?”妙莲没想到从小伴他长大的木瓜会这样。“秘不泄,秘不泄!”木瓜缩着脖子转身钻进洞里。 “瓜婆,滚!滚蛋!我再也不想见你了。”说完,妙莲气呼呼地滑下了树。 “你敢喊我瓜婆,敢吼我滚!”木瓜生气了,钻出树洞,白眼在暮色里一闪一闪的。它在妙莲家一直被妙莲爸妈当祖宗一样供着,从来没人敢吼它。

  “瓜婆滚!瓜婆滚!瓜婆滚!”妙莲想也没想,站在树下骂道。

  “你还敢骂三遍!我走了,求我我也不回来。”曾经被供得像祖宗一样的木瓜受不了了,转身进了树洞。

  那晚,妙莲脑子里全是木瓜委屈的样子和爸妈相亲相爱的笑声。早上天麻麻亮,他又爬上了桂花树,树洞里空空荡荡的,只有口红和胭脂乱七八糟地堆在里面,从那时起,木瓜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  后来警察又来过好多次,翻啊找啊问啊,最后也不再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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