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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庆:老荫茶里江湖情

  2019-05-29 16:59

  对茶我并没有特别的偏爱,更没达到一日不可无茶的地步,但记忆中对老荫茶一直挥之不去,只是以前一直叫它另一个川渝两地普遍的称谓“老鹰茶”。为什么“老荫茶”要称“老鹰茶”,我想可能是“老荫茶”过去属于最大众的茶品,市井贫民没什么文化,“老荫”听起来就是“老鹰”,于是一代代这么误传了下来。

  一夜春雨满树青翠

  农历端午,天气渐渐热了起来,在小长假这样不咸不淡的日子,约了友人来到离重庆主城不远的永川。错过了春天的“春茶”,错过了谷雨时节的“雨前茶”,也错过了清明的“明前茶”,也就没有去那《卧虎藏龙》中的“茶山竹海”,而是选择了永川城边川渝交界处的松溉古镇。

  松溉这个长江边的小镇在过去是四川隆昌、内江一带商贾来往重庆的物资集散枢纽,风头不次于重庆的朝天门码头,随着交通时代的发展,如今已经沉寂了下来,即使在古镇游大行其道的今天,它仍没有太多游客,保持着一种平淡的原味生活。

  不大的小镇不多时就走完,下午的时光还悠长,随便选了一个临江老茶馆,这是一个踩在木板上都感觉在晃动的吊脚楼,窗户正对开阔的长江,条凳、方桌,感觉和这楼的年龄一样久远,一台破旧的电扇在顶上缓慢艰难地转动,一只鸽子站在窗沿,人一进去,扑腾着飞了出去。

  老板娘拿来几个碗口大的搪瓷茶盅,沏上老荫茶,两元一盅,深褐的茶水下是经浸泡发胀的肥厚叶片,闻着没有香气,却有一种奇妙的味道,像是久违的故人。

  一方水土一方风物,比起西湖龙井的高雅,碧螺春的温婉,黄山毛峰的富贵,信阳毛尖的灵秀,安徽铁观音的香馥,云南普洱的醇香……老荫茶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,在今天重庆的多数茶馆里已经难觅它的踪影,但曾几何时,它却是街头巷尾、码头坡坎最大众的茶饮,一如重庆的火锅,不分贵贱,人们就着大盅或盖碗,如水浒中的豪杰,演绎着它的江湖豪情。老荫茶,它是重庆大巴山及巫山地区土生土长的茶叶,树木低矮,生不择地,不须精心培育,荒坡沟野,一夜春雨,就会满树青翠。正是它的贫贱卑微,才更适合重庆的码头文化,才更能融入重庆人粗犷豪爽的血脉。

  苦如生命甜如爱情

  端午节,让我想到了屈原,想到了他的“朝饮木兰之坠露兮”。待盅里的茶水稍凉,轻呷一口,酽酽的,有些苦涩,这让人想起“良药苦口”。茶不是一种药,却又是“万药之药”,因为大家都知道茶能降血脂、安神理气,老荫茶更是能清热、消炎、凉血、化食。端午节的古镇,家家门前挂着艾草,药香阵阵,其实,今天很多人已经不知道用老荫茶熬水洗浴,还对杀菌止痒,消除疲乏,防痱子和青春痘也是有一定疗效的。

  天气初热,加上才走了不少路,有些口渴,再呷一口老荫茶,苦涩过后有回甜,像吃了橄榄一般,顿觉清爽,口舌生津,难怪重庆的火锅店,很多都会配上老荫茶作免费饮品,因为它能解辣败火,去除油腻。以前盛夏的山城,黄葛树下的茶摊常摆着一溜方形玻璃片盖住的玻璃杯,里面就是透凉的老荫茶,几杯下去,比现在的可乐解渴多了,可惜现在已经看不到这样的茶摊了。

  茶馆里,住在镇上的老陈已经喝了好几个时辰了,期间中午遛回家吃了个午饭,此时他杯中的茶已经很淡了,但兴致不减地与人聊着家常。问他年龄,他会说自己是土改出生的,见人不解,他才说:“就是1950年生的啊”,他会跟你说起每条街的历史,说起古镇过去有多少庙子,说起祖上的牌坊,说起“背水街”的热闹,也说起现在重庆做物流的儿子……老板娘过来续了水,他用青筋暴起的手又端起茶盅。

  夕阳西下,我盅里的茶水也渐渐淡了。

  三毛说过一句关于品茶的体会:“第一道苦如生命,第二道甜如爱情,第三道淡若清风。”这话我感觉更像是说的老荫茶,如果联想到三毛生于重庆南岸的黄桷垭,那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  Tips:

  江湖豪情刹那永久

  传统制茶一般需要经过“萎凋”、“发酵”、“杀青”、“揉捻”和“干燥”五个步骤,“萎凋”就是使茶青中的水分消散,“发酵”是使茶青与空气接触氧化,“杀青”是把茶青炒熟,“揉捻”是把茶叶卷紧,“干燥”是让其烘干贮存。不过老荫茶的制作远没这么复杂,日出前将树尖上的茶芽采回,再将水倒入大锅烧沸,把茶叶放入笼里蒸一蒸,趁热装入纱袋压实扎紧,置于板上用力揉压,晒半天后摊开阴干,最后袋装出售。

  老荫茶不仅制作粗犷,喝起来也豪放,没有精致的茶具,或盖碗或搪瓷盅,没有什么烫壶、置茶,没有高冲、低泡和分茶的雅致,不刻意,不风雅,不似茶道的审美,不似茶禅的玄妙,袍哥人家、三教九流,黄葛树下、码头江边,看滔滔江水,侃天南海北,有的只是江湖豪情。也许只有周作人对茶道的理解最适合重庆:“茶道的意思,用平凡的话来说,可以称作为忙里偷闲,苦中作乐,在不完全现实中享受一点美与和谐,在刹那间体会永久。”

  (文、图/肖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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