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地罗生门之绯红之地:连载四十六

 

  朵起笑嘻嘻地扶起妙莲,说道:“格拉,厉害啦!能一口气把大补的东西吃完,说明身体真好呢。去去,你说对吧?”

  去去红着脸不回答。妙莲哪里知道,这是绯红之地的风俗习惯。女婿第一次上门,一定要给他吃酥油鸡蛋,大补一下。

  吃完早餐,去去收拾完后便带着他们去了独松老庄院。

  独松村的路两边是倒塌破败的石头围墙,围墙里的杂草丛中生长着巨大的核桃树和苹果树,由于没人管理肆意生长。走出破败不堪的村子,就是一条蜿蜒陡峭的碎石小路。越走越高、视线越开阔,圣水河就在脚下,从红彤彤的杜鹃林里蜿蜒流过。

  妙莲打着饱嗝四处张望,不见木瓜的踪影。

  两个来小时,一行人就来到了平台上,站在独松庄园的大门外。里面大部分建筑都被毁掉了,只有高得离谱的鹅卵石围成的

  墙保存完整。去去从旁边门洞里摸出钥匙,开了锁让大伙儿进去。这样的行为在藏地是极自然的现象。山里人家不可能时时都有人在,大门钥匙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,如有客人来,就自己取钥匙开门,进去即可。

  进了大门,偌大的院子里到处断垣残壁,悬崖边上有棵老桃树,四五个人环抱不过来。这里比山脚高了几百米,桃花开得晚些, 刚开始星星点点地绽放,盘虬的树根边堆了些红色石片。开始大伙儿都以为是玛尼石,走近后才发现上面刻的图案既不是佛像也

  不是文字,而是些花鸟虫兽和树叶等,所有画面的颜色都依石头本身的色彩而定,惟妙惟肖,就是朵起这样的粗人看后都不禁感叹。桃树边上,一条五六米的木头栈道伸向对面一幢三层小楼。远看好像是悬空而建,其实悬崖下方正好有一个小平台,木头房建在平台上,稳固而结实。

  小楼外墙破损,墙皮脱落,飞檐上的琉璃瓦大多不在了,只露出黑腐的木头。廊下有两级大理石阶,雕刻极为精美,贵气扑面而来,散发出与小楼完全不协调的光芒。妙莲他们过了栈道, 踏上小楼的台阶,抬头看着门楣上方的牌匾,上面的字果然跟他们捡到的牌子上的字一模一样。

  去去推开旁边的小屋,用本地话喊着:“哑巴,哑巴……” 不久就出来了,“没人,可能出去了吧!”

  王平眯眼看着小楼大门上的铜锁,表情贪婪:“你们看那把锁,绝对古物,好多年没见过了,在冲赛康,一把锁要卖一千多!”

  正待妙莲说话时,突然传来“啊啊”声,大伙儿回头看看, 身后并没有人,正惊疑间,却见从老桃树上下来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子,脸庞黑红干裂,乱糟糟的长发长年未洗,一缕缕地搭在肩上,衣服到处是破洞,也看不出什么色泽,光着脚丫子,笑嘻嘻地向他们走来。

  妙莲看着他脏兮兮的脸,老家洋屋门坎上的小哑巴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
  去去笑了,说道:“我说嘛,寺里怎么会没人呢?哑巴除了爬山,从不出去的!”她转身看着哑巴,冲他比划一番。哑巴好像是弄明白了,嘴里哇哇着,指了指大门,便在身上掏了起来,摸遍兜里,最终从屁股后掏出一把黑黢黢的长柄铜匙, 过去捅开锁,示意他们进去。

  妙莲他们跨过足有半米高的木槛,勉强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景。里面空荡荡的,正面靠里有张木桌,上面放了一个盛着风干肉的篮子,桌子前方有一个木头画框,旁边小窗透进来一束光,正打在画架中间,就像是专为画画的人备的一束光源。妙莲走到画框前看了看,画面上的内容和洞官拉措的画师画得基本一样,阳光从地底下照耀出来,一群半裸的各色美丽姑娘坐在莲花之上。

  这时,不知从哪儿传出一个声音:“哑巴,你怎么这么早就开门了?”声音细细的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妙莲他们还没反应过来,就听去去喊道:“波拉(爷爷),是我,我是去去!”

  “是去去啊!”随着声音,画框前亮光一闪,多了一个身影。妙莲定睛看去,见那人着了件宽大的麻色长袍,衣襟上还沾

  了些颜料,胸前垂着一枚黑白九眼石,脸颊消瘦、长发飘飘,双眸炯炯有神。只见他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三人,落在谁身上谁就感觉像是被锥子扎了一下不自在。

  这就是木易大师的师傅洛蓝大师吗,看上去好年轻,妙莲心想。去去双手合十弯下腰去:“波拉,我朋友有点事想请教您!”

  妙莲合掌行礼,拿出木易托带的红狐狸毛画笔说:“木易大师托我代问您老人家好,让我把画笔带给您。”

  洛蓝接过画笔,看了看王平和朵起说:“木易他胡说的,我哪里知道什么呀,一个画唐卡的老头而已。”

  妙莲奇怪了,问:“我还没开口呢,您老就知道我要问什么啦?”

  洛蓝赶紧说道:“等一下等一下,我要试试木易孝敬我的新画笔。”说完,他拿起胸前的九眼石,回身一闪,咻呼一声,化身一道光消失在唐卡里。除去去外,其他三人顿时吓傻了!

  王平靠近妙莲,瞪着唐卡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眼花了吗?朵起也死死地看着前面,生怕自己弄错了:“格拉,是真的吧?真的是真的吧?和洞官拉措的神仙一样,不见了!”

  妙莲上前一步,探过脑袋往画框后面看了看,又回身看着唐卡正面,也是一脸错愕。

  见怪不怪的去去说道:“我姨妈说,波拉喜欢从里面反着画唐卡,我们慢慢等吧!”说完盘腿坐在地上,其他三人也只得相继坐下,感觉像在看皮影戏。

  只见光影里,唐卡后面慢慢浸出一个人影来,纤长的指尖捏着一支狐毛画笔,一个坐在莲花上着黄色衣衫的姑娘的眼珠,慢慢变得灵动起来。这时,画中突然出现两只狼的身影,在画师身上撕咬着。唐卡画师一边反手驱赶狼一边继续画画,狼的唳叫声和人的呻吟声,同时从画框内传出,说不出有多吊诡。

  妙莲和朵起、王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,最后索性齐齐把脑袋探到画框后面想一探究竟,妙莲还趴在地上,把脑袋伸进供桌下面,三人找了一遍,确实什么都没有。

  去去笑着问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
  妙莲缩回身子,扯下脑门上的蛛网,顺手摸了桌上风干猪肉撕咬着,肉太硬,硌得他呲牙咧嘴的,含糊不清地说:“这世上还真有神仙啊,能走进二维空间!”

  去去说道:“这叫虔画,我们在洞官拉措看到的画师也是这样啊,只是波拉洛蓝的功力可能更高一些。”

  妙莲心想也是啊,在洞官拉措那些晚上钻进唐卡里的画师, 不也是走进了二维空间吗?这时,哑巴提着刚打的酥油茶进来,三人回到画框前,原地坐下。妙莲一碗茶还没喝完,就见画框中一只狼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画师头上咬去,白森森的牙齿清晰可见,那个画师也不回头, 反手扯住了狼的耳朵往后拉,居然就这样把狼扯开了。

 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,画架前虹光一闪,那个叫洛蓝的画师又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,狐毛笔尖上还沾着黑色的颜料。他把用过的狐毛小心放在盘子里,妙莲见木盘内已经放着很厚的一打用过的狐毛笔,码得整整齐齐,就连毛尖的方向都一丝不乱。画师袖袍一挥,坐在哑巴摆好的凳上,接过酥油茶,一口灌进嘴里, 哑巴又给他倒了一碗,他又一口喝干,这才满意地抬起头看着面前四人:“去去,你们回去吧。一种人只能管一种人的事儿。”

  妙莲还没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来,直到去去扯了扯他才反应过来,赶紧将在洞官拉措捡来的银牌递上,说:“大师,我们来是想问问您,您认识这个牌子吗?”

  大师边接牌子边说:“什么大师?我不是,我只是个画师。你们叫我……嗯……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,太久了,你们随便叫吧,柱子、石头、泥巴,都可以!”他举起牌子,对着亮光仔细瞅着,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,一脸的不可思议,然后猛地起身, 从案桌上操起供佛的酥油灯直奔右边墙壁,再高高举起灯往墙壁上看去。妙莲他们几个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。

  墙上全是壁画,虽然年代久远,不过颜色都鲜艳如昨。画师举着灯移动着,只见一个很大的黑色石柱围着一片空地,空地上有密密麻麻的人,石柱上站着持枪的绿皮鹦鹉,天上还飞着两只红皮鹦鹉。其中有个只着寸缕的女子,长发及腰,侧着身子,脖子上戴了个银牌,耳垂上还有个大大的环,女子左手持莲蓬,右手拈着一颗白皙的莲子,正打算往嘴里送,微曲的右手掌心正好对着妙莲,掌心中有一颗小小的珠红小痣,俨然就是妙莲母亲的模样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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