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地罗生门之洞官拉措:连载三十七

 

  木瓜抬起脑袋,好像陷入了久远的记忆里,愣愣地不说话。去去摸着木瓜的羽毛,温柔地问:“瓜姐,它说的西方上部是什么意思嘛,你给我们解释一下?”

  木瓜偏着脑袋说道:“长庚星的方向,西方上部 45 度角, 就能找到洞官拉措!”

  妙莲觉得鸟们对方位的描述太奇怪了,人根本就搞不懂。他转头看看在自己肩上踱步的木瓜,“你的意思是,我们明天早上看着长庚星走吗?”

  “等一下,有三个小罗刹跟着你们,我去把他们赶走。”图奇说完飞向树林上空,冲着不远处大喊:“阿拉帕根来了,阿拉帕根来了,弄你们!弄你们!”声音嘹亮得出奇。

  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慌乱的跑步声,图奇得理不饶人地追着喊:“阿拉帕根来了,弄你们!弄你们!”

  去去想象着三个戴墨镜的男人狼狈逃窜的样子就很开心,对妙莲说:“还有比瓜姐更厉害的鹦鹉啊?阿拉帕根也是鹦鹉吗? 这么牛,光名字就可以把他们吓跑。”

  妙莲也是一脸错愕,朵起、王平更是! 木瓜飞上枝头,难得的安静。

  一会儿图奇飞了回来,嘴里嚷嚷道:“格老子的,赶走了!” 见到树枝上的木瓜立马又把鸟喙贴到地上,态度殷勤恭顺。“瓜姐, 我把他们赶走了!”

  “带我们去洞官拉措吧!”木瓜也不看它,只是吩咐道。 “好的,好的。不过洞官森林的灵魂迷住了所有的眼睛,要等晚上长庚星出来才能找到方向。只是……”图奇迟疑了一下。“别卖关子,有屁就放。”木瓜有点不耐烦了。

  “只是索神扎西可能不会让你们进去,一百年来不是洞官拉措请的客人从来没进去过。”图奇说出了它的担心,“那些人类要请唐卡,都只能等在板门殿,画师定期会送些唐卡出来!”“对,我听姨妈说过,她在板门殿苦等一年,才请到一幅洞官拉措的唐卡!”去去赶紧说。

  木瓜斜视着图奇:“你没办法?”

  “索神扎西曾在刀那前发誓,守护去洞官拉措的溜索一百年, 今年正好是百年祭,也许能通融。不过,瓜姐,到了那里,你们最好见机行事!”图奇也没有把握,盯着木瓜,高压电频般不停地放电。

  “嗯。”木瓜好像没看到图奇放电一样,淡淡地点头。

  易贡海拔虽然只有两千多米,但是处于喜马拉雅的腹地、横断山脉的核心地带,雪山林立但气候温润,昼夜温差大;由于交通不便,这方水土上的人和动物没有外来的打搅,既相互扶持也相互依赖,维持着奇妙的平衡。这个地方不但美丽,神秘的事儿也多。

  四人坐在大青石上吃东西,隐隐约约看着头顶的蛋黄太阳慢慢消失。图奇飞出浓雾喊道:“长庚星出来了,听我指挥,出发! 纬五进下十三。”四人只得起身。

  白天不走,晚上走,朵起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怪事,但也没有别的好办法。自己这个老猎手已经迷失了方向,只能听图奇指挥。他扛着刀走在前面,腰上的藤条一端拴在妙莲手腕上,妙莲拿着手电,一手拉着去去,去去拉着王平,四人就像被绳子拴成了一串蚂蚱,跟着图奇在树林里绕来绕去。

  当听到图奇再次喊出“经三四上右二下”时,朵起好奇地问: “瓜姐,经三四上右二下是啥意思?”他从来没听过这么指挥路的, 完全搞不懂。

  木瓜站在妙莲肩上,身子随着妙莲的脚步一摇一晃:“听我的,向偏左的方向走。”木瓜不屑于回答朵起的问题,就好像你让人英译汉,还要讲明原因一样。图奇在上空飞着,不时发出“经七去上三二”这样的指示, 木瓜把它翻译成“向左向东向下”此类大家能听得懂的话。大家弓身,小心翼翼地走着,朵起凭着猎人的敏感,发现图奇指挥的路确实是森林里相对最好走的路,只有王平不时回头看看后面, 紧张得脸色都有些变了,他担心草丛里蹿出毒蛇、担心灌木后面蹿出野兽、担心崖洞里跑出山鬼……

  天黑透了,雾越来越浓,到最后他们甚至只能看见前面人的背影。

  王平心里一直怀疑木瓜的来历,图奇的到来让他更加深信木瓜不是一只普通的鹦鹉:一般的鸟类在晚上啥都看不见,更别说飞行、指挥人走路了,这两只肯定不是一般的鸟类。

  图奇指挥,木瓜翻译。四人虽然走得不快,但是不走弯路就是最快的路。

  不知道走了多久,只感觉水汽越来越重。太阳从东方升起时, 他们终于穿过了白雾笼罩的洞官森林,远处山脚下突然出现了一片湖,好似圆圆的红珊瑚。湖水其实是无色的,只因四周杜鹃花连绵成片,倒映在湖面,将整个湖水都映染成了红色,晶莹剔透的雪山之下都绯红如血,仿如火红的仙境。

  兴奋之余,他们发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:四人所处之地是高高的悬崖上面,深峡内是汹涌的道格藏布,横空绑着一根藤做的溜索。只有通过溜索到达对岸,才有一条小路能到洞官拉措。悬崖这头绑溜索的大树下,盘坐着一个清瘦的老头儿,屁股下垫了一张黄马皮,白发飘散在后背上。

  “你是索神扎西?我们借溜索一用。”朵起说,他觉得眼前这个白发老头故作玄虚,不像真正的高手。

  “你们有洞官拉措的莲印吗?”索神扎西伸出鸡爪般的手, 声音却像从他身后的青冈树干中发出来一样。四人你看我我看你,最后还是妙莲小声说:“大师,莲印是什么?”

  “如果洞官拉措邀请你们来,就会在你们手上留个莲印!”

  “大师,我们……我们来是寻找木易大师的,有事要请教他, 您就放我们进去吧!”去去上前,恭敬地说。

  “没有莲印不能进去!”索神扎西说,闭上了干瘪的眼睛。“我们非要进去呢!”朵起习惯性地扣住了背后彩虹刀的皮绳,沉声说道。

  “回去吧。”白发老头看了眼朵起的刀柄,眼内光芒闪烁, 冷冷地说:“拿着彩虹刀‘洛桑群培’就了不起吗?彩虹刀法会吗?”

  “既然知道刀的名字,还不让开!”朵起说,向前跨了一步。图奇连忙飞过来,对朵起说道:“别惹他,他是索神扎西,你惹不起的!”

  “什么索神扎西,没听说过!”朵起冷笑,“我连强盗扎西都不怕,还怕你吗?你不是问我彩虹刀法吗?彩虹刀法我是学了点,一知半解,正好向您老人家请教请教!”朵起说,一副完全看不起对方的样子,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朵起,其实也没见过啥世面。

  “那好吧!”白发老人盘腿腾空而起,然后慢慢地把双脚伸直,缓缓落在树根前,“让你爷爷三刀,就让你九刀吧。”

  一听这话,朵起顿时反应过来,鲜血直冲头顶,“你……你就是强盗扎西?”

  索神扎西不说话,白须飘飘,眼神空洞,仿佛看着四人,又仿佛根本就没看。

  “强盗扎西,彩虹刀的前主人,杀我太爷爷,侮辱我爷爷, 今天终于找到你了,来吧,咱们的仇该了了!”朵起恨恨地说。索神扎西背着手来到悬崖边一块稍微大一点的草地上,四周崖上,血红的杜鹃花团锦簇。他淡淡地看着朵起说:“彩虹刀, 刀心合一方护主,你还差得远!”

  朵起把獐子皮大背包卸下来,丢在地上,对妙莲说道:“格拉,弟子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请把这把彩虹刀交给我弟弟!” 说完挥着刀冲了过去,朝阳映在刀身上,彩虹飞舞。

  白发老人的身体好像是空气一样,只是轻轻晃动,朵起怎么都砍不到他。到第九刀,“啪!”的一声,朵起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,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动,转了好几圈,顿坐在草地上,刀也扔在一旁。

  “朵起叔叔!”去去跑过去扶起朵起,朵起一把把她推开。“可杀,不可辱!”朵起血性大起,捡起刀,亡命般地向悬崖边的索神扎西冲了过去,起了同归于尽的心。

  “有种,像个汉子!”索神扎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抓住朵起的头发,把他的头夹在腋下,顺手夺过彩虹刀,再飞起一脚, 把朵起踢得远远的,淡淡说道:“就这点本事,还想报仇?”

  朵起趴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,如同当年他爷爷报仇时一模一样。

  “老人家,老人家,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,您消消气!”图奇一看架势不对,立马劝架:“给阿拉帕根一个面子,我让他来感谢您老!”

  “当年我和你爷爷有个约定,见刀取命。你今天既然带刀来了,我答应守在这里的时间也恰好到了,也该兑现当年的诺言!” 索神扎西走到妙莲跟前,俯视着他,看了一会儿,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指着地上的黄马皮,对妙莲说:“拜托这位小兄弟, 这马一直跟我在一起,今后就让它跟我永远在一起吧!”

  大家面面相觑,不知道他说的是啥意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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