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地罗生门之百命彩虹:连载二十六

 

  领头的叫占堆,是丁青人,他大声对波密王说:“先不收钱, 等我们提着强盗扎西的人头再来领赏。他太牛了,我们四兄弟本来也要找他干一场。”

  波密王背着手,看着这四个人,表情略显怪异。波密王出身平民,年轻时是波密地区赫赫有名的刀客。当时的老波密王有两个闭月羞花的女儿,听说求亲的豪门公子快把王宫门槛踏破了。还是刀客的波密王也动了心思,一方面是想扬名立万,二也是仰慕两位美人,于是立马横刀在王宫大门口站了三天,专治各种不服气的刀客,这些刀客不是断手断脚,就是被抬走直接送到天葬台。最后老波密王亲自出来,迎他进去一起喝酒吃肉,一直喝到第二天中午,两个人都烂醉如泥,开始称兄道弟了。

  老波密王躺在卡垫上,说:“兄弟,你是来求亲的,也别这么横,总得拿点聘礼吧。”

  “我除了这刀,什么财产都没有。”他说。

  “有性格,我喜欢,那就入赘吧。”老波密王说,事情就这

  么定了。但两个美丽的女儿争着要嫁,哭着谁也不让谁。老波密

  王无奈,只得摇头说:“也好,就一起嫁给他吧,免得今后两个女婿争王位。”

  就这样,老波密王死后,他就成了唯一的王位继承人——新一代波密王。

  波密王吹着酥油茶的油花,面无表情地说:“像我们康巴人的性格。只是我太老了,否则真想和你们一起去找强盗扎西,见识见识他的彩虹刀法。”稍停顿了一下,波密王又说:“酬金我还是先付给你们,先寄回去吧,等杀了强盗扎西,我再给你们赏钱。”

  占堆说:“我们肯定能杀掉他!”

  波密王拍了拍占堆的肩膀问:“有儿子了吗?”

  “有,刚弄上的,还在老婆肚子里。”占堆笑答,其他三个

  人也跟着自信满满地笑着。

  结局大家都猜到了,但没有人看到。只是那整个夏天,易贡的鹦鹉都比较亢奋,在枝头闹翻了,相互见面就说:“过瘾了, 打得舒服的很!”

  没看到那场热闹的鹦鹉都快抑郁了!

  占堆就是朵起的太爷爷。朵起爷爷其朱是遗腹子。“其朱” 在藏语里是小狗的意思,是太奶奶随口取的小名儿。

  七岁那年,其朱和阿妈一起按照康巴人的习俗,找了一块拳头大的松香,埋在沼泽地里,做好记号后,四处拜师学习刀法。二十年后,其朱和阿妈一起来到沼泽地,挖出松香,只见那块松香和埋下去时一模一样。按照康巴人的习俗,如果埋的松香消失或变小了, 多大的仇恨都要一笔勾销,如果没有就是上天让你去报仇。

  妈妈说:“松香还在,阿爸的仇就还在,你去报仇吧。”

  其朱咬着牙点点头,跪在地上给妈妈磕了三个响头,就怀揣着松香出发了。

  在易贡的松玛朗措湖边,其朱找到了头发都已花白的强盗扎西,他拿出怀中的松香,对强盗扎西说:“我是丁青占堆的儿子, 带着仇恨来找你。受死吧!”

  强盗扎西手执彩虹刀,背对其朱,面朝湖水。幽蓝的湖水里映着白云,他缓缓地说:“二十七年了,你还是来了!但你的声音充满恐惧和胆怯,你是杀不了我的。”那伤痕累累的黄马站在他身边,鬃毛稀疏,也老了。

  “生死是小,仇恨是大。康巴人没有怕死的,如果我今天死了, 我儿子会继续来找你报仇的。”其朱说完,把手中的松香摔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按照康巴人的习俗,这就表明,今天仇恨必须了结,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。

  强盗扎西转身,轻轻地拍了拍黄马的屁股,声音依旧非常缓慢:“既然这样,那你就过来试试吧,我让你三刀!”

 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?其朱抽刀冲了过去,“刷刷刷”三道白光射来,但强盗扎西只稍稍晃动了一下身体就躲过去了。当其朱砍第四刀时,“啪!”的一声,强盗扎西用没出鞘的彩虹刀重重地敲在他头顶,使他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,满脸是血,头上的黑色英雄结也散开,凌乱的长发垂在胸前。

  其朱踉跄着站起来,男人上跪天下跪父母,绝不能跪在仇人面前。但他哭了,十分伤心,他明白自己和仇人的刀法差距太大, 就像围棋业余初段和职业九段对弈,根本就没有可比性。

  强盗扎西飞身跃上他的老黄马,矫捷的身姿根本不像一个老人。刚才还无精打采的黄马也立马来了精神,嘶鸣着,两前腿悬空立起来。强盗扎西把手中的彩虹刀抛给其朱,朗声对他说:“我还有诺言去兑现,一百年以后你让你的后代来找我,做个了结,见刀取命。这刀叫‘洛桑群培’,曾收过九十九人归天。”说完策马而去。

  从那以后 , 高原再无强盗扎西的讯息。这是整整一百年前的事了。

  靠在朵起肩膀睡着的去去醒了,问朵起在想什么。

  朵起说:“我在想我太爷爷,我的刀就是他留下的!”

 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,发现彼此像是从灰里面钻出来的一样, 除了眼睛和牙齿以外,全身都是厚厚的一层土,样子很滑稽,便不由自主地乐了起来。

  王眼镜把工地的各项工作安排妥后,说是去拉萨进材料,扔下胖女人和大家就走了,王平他们说,他在鲁朗有一个情人,胖女人不知道。过了一周,王眼镜带了几辆货车回来,里面装着水泥钢材,回来第一件事就急急地找一天到晚研究古董的王平,商量去打把真正的易贡百羊刀,说是刘科长搬了新家,让他去铁山捡点矿石炼铁,请高手打把百羊刀,放在家里镇宅子,刀钱他出。

  王眼镜觉得刘科长的事儿都是天大事儿,刻不容缓地要去办。王平面带难色,说恐怕很难,搞不成。

  王眼镜急了,连问为什么。

  王平说:“我对西藏的老刀有研究,现在打易贡藏刀都不是用古法,而是用汽车钢板打的,简单而且钢好。谁还会真正地走三天去九鬼山捡铁矿哦。炼铁打刀,一个壮劳力没有三个月打不成一把刀。费工费力不挣钱。”

  王平来西藏打工多年,一有时间就在工地附近的村里窜,从老百姓处收些廉价的老东西,拿他的话说,倒腾出去也赚不了几个银子。但他也曾失手过,他收过一幅从寺庙里面偷出来的明早期堆绣唐卡《狮吼观音》,原以为能卖了发笔大财,娶个漂亮老婆。没想案子很快就破了,小偷被抓,供出他来,让他因为收赃物被关进局子里一个多月,吃了不少苦。所以王平说的话,王眼镜是信的。“那咋办?我答应刘科长的。”王眼镜脸急得通红,说话都有点结巴。

  “找汽车钢板打把假的百羊刀呗,钢火还好,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来。”王平说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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